粮食危机风险骤升，全球粮价一飞冲天，中国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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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供应的突然紧缩迫使贸易发生转变，过去从俄罗斯和乌克兰进口粮食的国家不得不寻找其他供应商。
“今年粮食危机风险突然加大，全球性粮食危机可能已无法避免。”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国家粮食安全战略研究院院长程国强日前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表示。
黑海地区、北美和南美是全球三大粮食储备区。自俄乌冲突以来，乌克兰物流受阻，俄罗斯遭受金融制裁和贸易限制，乌克兰和俄罗斯还限制粮食出口，全球粮食供应链被打乱。粮食供应突然收紧，迫使贸易转移，过去从俄乌进口粮食的国家不得不寻找其他供应国。
“突发的贸易转移导致粮价飙升。”程国强认为，供给不足、贸易转移、投机资本炒作等多重因素催化了粮食危机。
粮价、减产、化肥的三重危机
战争爆发前的2020年5月至2022年1月，粮农组织月度食品价格指数上涨了49%。战争爆发的2022年2月和3月，该指数在两个月内（与1月相比）上涨了17%，两度突破历史高点。
农作物期货价格代表性指标——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BOT）小麦主力合约4月25日报收于每蒲式耳10.8545美元，较2020年低点约5美元上涨一倍多，较战前的约8美元进一步上涨三分之一。
俄罗斯是全球化肥供应大国，加上欧洲化肥厂原料短缺，全球化肥供应量大幅下降。程国强表示，粮食播种、生长期都需要施肥，如果化肥供应不足，据农业技术专家估计，减产率可能达到30%-50%，对今明两年的粮食产量都会造成影响。
“到今年下半年，粮价上涨危机和减产危机很可能叠加，形成‘双重碰撞’的风险，将比过去单纯的粮价上涨危机严重得多。”程国强说。
俄罗斯是小麦、油籽、玉米、大麦等农产品的主要生产国和贸易国，俄乌两国小麦产量合计约占全球产量的15%，出口量约占全球贸易量的30%。两国也是全球油料作物的主要生产国，油籽产量约占全球产量的21%，出口量约占全球贸易量的16%；其中以葵花籽油最为突出，两国生产的葵花籽油占全球产量的一半以上。两国玉米产量均不高，但乌克兰玉米出口量较高，占全球玉米贸易量的14%-15%。两国大麦产量占全球的11%-12%，但合计出口量占全球贸易量的20%以上。
随着战火蔓延，乌克兰粮油物流、仓储、港口、码头等设施遭到破坏。程国强称，此前乌克兰出口主要通过亚速海和黑海，但亚速海已被俄罗斯封锁。乌克兰若想运出粮食，只能运到罗马尼亚等毗邻黑海的其他港口，并需要通过内河或铁路运输，现在也面临困难。
乌克兰还担心今年农业生产无法正常进行，国内将出现粮食短缺，已于3月初限制农产品出口。乌克兰去年秋粮尚未全部收割，春耕播种可能受到影响。总体来看，今年乌克兰小麦、玉米、大麦、油籽等作物产量都将受到影响。
但由于经济制裁，俄罗斯被踢出SWIFT系统，导致结算�**访硕喔龉也辉复佣砺匏菇诹甘常砺匏挂泊�3月中旬起禁止向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出口粮食。
此外，俄罗斯农药和种子依赖国际市场，拜耳等农业跨国巨头也停止了在俄非必要的业务和新投资。如果农药巨头后期禁止向俄出口农药，俄罗斯也可能面临大幅减产，即便俄罗斯转向其他国家购买农药，也会受到制裁的影响。
由此，全球农产品供给量大幅下降，以小麦为例，全球正常的1.88亿吨小麦全球贸易量，一下子失去了俄罗斯和乌克兰5400万吨的出口。
俄罗斯作为化石能源生产大国，在全球化肥供应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2021年俄罗斯是全球最大的氮肥出口国、第二大钾肥供应国、第三大磷肥供应国。
目前，俄罗斯已暂停化肥出口。程国强指出，很多粮食主产区都使用俄罗斯化肥，这部分化肥供应不足对未来粮食主产区影响很大。其中，南美、东欧、中亚等很多国家的化肥有30%以上来自俄罗斯。受经济制裁和企业自我制裁影响，以俄罗斯天然气为原料的欧洲化肥厂无法开工。
受两大因素影响，全球化肥供应大幅下降，“这意味着今年粮食减产风险很大。”程国强称，化肥短缺可能是今年全球粮食减产的主要风险因素。
贫困增长警报
程国强认为，受影响最直接的国家是北非、西亚、东亚等毗邻黑海地区的国家粮价，这些国家直接从俄罗斯、乌克兰进口小麦，将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粮食来源。
其中埃及、土耳其、孟加拉国、伊朗等国，其小麦60%以上来自黑海地区，受到的冲击最直接、最严重。2015年至2020年，埃及是俄罗斯小麦最大的买家，占埃及小麦进口总量的60%。俄罗斯小麦约22%销往埃及，21%销往土耳其，约5%-6%销往孟加拉国。中国每年仅从俄罗斯进口400万吨小麦，因此影响并不大。
俄乌冲突对农产品市场的次生影响也十分显著。3月份以来，除俄罗斯、乌克兰外，白俄罗斯、塞尔维亚、匈牙利、阿根廷、吉尔吉斯斯坦、保加利亚、土耳其、印尼等30多个国家宣布限制粮食出口措施。程国强解释称，俄乌冲突前景不明朗，很多国家担心粮食出现问题，因此禁止出口，这进一步推高了粮食价格。
更为严重的是，粮食价格的突然上涨提高了全球低收入国家特别是低收入粮食净进口国的进口成本。他说，风险较大的国家是非洲和南亚，这些国家的粮食安全长期面临风险，粮食价格的每一次波动都会影响他们的粮食问题。
在俄乌冲突之前，新冠疫情已经冲击供应链两年，再加上美国大规模量化宽松，全球粮食价格自2020年第一季度开始不断上涨，粮食价格本来就在高位运行。这次俄乌冲突加上经济制裁，给低收入国家带来了新的困难。“其实过去也出现过全球粮食过剩，不是全球没有粮食供应，而是这些低收入人群买不起粮食。”程国强说。
新冠肺炎疫情已对全球粮食安全构成挑战，据多个国际组织联合发布的《2021年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报告显示，2020年全球约十分之一人口（约8.11亿人）面临粮食不安全。2021年，粮食价格持续上涨。
程国强分析，去年的警报至今未解除，如果不采取措施，预计今年中国贫困人口还将增加2000万至3000万人。
打破粮食供应三角
更令人担忧的是，黑海地区是近20年来不断壮大的新兴全球粮食供应区，成为仅次于北美的全球第二大粮食供应地。长远来看，俄乌冲突或将重塑全球粮食供应格局，贸易转移后，俄乌可能被迫减产，空出的空间将逐渐被其他产区填补。
2000年至2009年，俄罗斯小麦年均产量从俄乌冲突前的4789万吨增加到8300万吨，增长近一倍，占世界小麦产量的份额从6.4%上升到10.8%；小麦出口量从年均962万吨增加到3500万吨，成为全球最大小麦出口国。
同一时期，乌克兰小麦年产量从1800万吨增至2900万吨；小麦出口比重从3%增至10%。
“全球粮食供应三角格局已经形成，但现在黑海一角可能出现问题。”程国强认为，供应格局越多元化，全球粮食安全就越稳定。但此次战争的冲击，可能改变三角供应格局，对全球粮食安全、构建多元化、均衡化的全球粮食供应链极为不利，也会增加保障全球粮食安全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
俄乌冲突影响深远，程国强认为，修复本轮粮食危机影响最快需要两年，最长也需要三至五年，所需的时间和精力必然超过上一轮粮食危机。
世界近代史上经历过两次大规模粮食危机，第一次是20世纪70年代初石油价格危机引发的全球性粮食危机，第二次是2008年至2011年次贷危机下粮食、石油价格上涨引发的次级粮食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