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没落，春节档崛起：2023 年春节档成超级名利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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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察者网专栏作家辛志
电影评论家、新知说主讲人
今年春节前，我特别强烈地感觉到，曾经被誉为春节“新**俗”的春晚，正在没落。人们不再关心有什么语言节目，有哪位明星，甚至除了“一起包饺子”这句，再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春节电视市场，也就是俗称的“春晚”寄予厚望和追求——一句人们听腻了的台词就是“神仙打架”。
距离除夕还有一周时间，各种预告、主题曲、明星炒作、票房预测满天飞，热闹非凡。毕竟，2023年春节档已经成为一个可能创造近百亿票房、年度冠军电影以及华语电影界最新霸气导演和演员的超级名利场。
如果是几年前，有人会天真地问：这么多电影为什么要挤进春节档？有必要这么竞争吗？如今大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释然：事实证明，在春节档的混战中，必定会出现一个名利双收的大赢家。与此同时，即便是庸才，甚至那些偷偷摸摸的电影“盖流子”，也能分得一碗汤。春节档永远的赢家——大电影《熊出没》就是你每年春节期间必交的“宝宝税”。
然而，当我出于好奇想要追溯“春节档”的辉煌历史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如今已成为中国电影界巨头的盛事，才刚好有10年的历史。即便将标准定得再严格一些，如今概念中的“春节档”也只是在2018年才开始成型。
今天概念里的“春节档”是啥？就是指大年初一凌晨，影院同时上映6到8部不同类型的电影，包括一部大制作、大场面、严肃的大片，一部主流喜剧演员主演的家庭喜剧，一到两部其他题材（体育、谍战、黑色幽默等）的剧情片，一部中型神话片，一部大制作的动画电影，一部烂喜剧，还有一部《熊出没》电影。最终，大赢家拿走了大约40-50亿元的票房，第二名拿走了30亿元，剩下的被后面的电影瓜分了。
春节期间，很多人都会有重复的观影经历，比如大年初一、初二陪父母，2月14陪爱人，寒假陪孩子。这段时间，大家都会在社交媒体上关注每部电影的票房走势图，仿佛自己买的电影票是一只股票。最后，媒体和影评人会罗列数据，进行点评，为这个热闹的春节假期画上完美的句号。
2023 年春节假期的竞争依然激烈
然而，如果把时光机倒转回10年前，2013年春节期间，2月10日上映的“大片”只有一部，那就是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之后就再无其他。而一年前的2012年春节期间，大年初一不仅没有电影上映，甚至春节期间在电影院里还能看到《碟中谍4》、《大侦探福尔摩斯2》等外国大片，这在今天的春节期间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是周星驰回归内地院线引发的热烈市场反响，当年的《西游降魔篇》在春节档斩获12.46亿元票房，这个票房在今天看来平平无奇，但在当年却是震撼电影市场的新纪录。深受震撼的中国电影人不仅从那年开始将重心放在春节档，更是紧随其后，在随后的几年里2013贺岁，在春节档为观众奉献了三部烂片：《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白骨精三打白骨精》《西游记降魔篇》。如今这些影片都已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我们记忆中的贺岁观影，是一个比“春节档”更古老的概念——贺岁片。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贺岁片早已成为一个非常成熟的电影类别。
香港贺岁片也有非常鲜明的特点，首先一定是喜剧片，或者说搞笑片，风格多为爆笑喜剧，笑料特别多，梗特别多，甚至特别浮夸无厘头；阵容一定是群星荟萃，就像电影院里的春晚，汇聚了香港影坛最受欢迎的俊男美女和人气不减的常青演员；最后结尾一定是家庭美满结局，甚至最后一幕往往是剧中人物相亲相爱、共度新年的场景，或者相隔甚远的人物开始互相拜年发红包，或者一起向屏幕前的观众拜年——剧情逻辑不重要，氛围已经营造到这里，就一起来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香港贺岁片向来有浓厚的“恭喜发财”氛围
这一传统在贺岁片引入内地电影时也被移植，当然也加入了一些本土的人文关怀：作为内地贺岁片的先驱，《甲方乙方》在片头就以“祝全国人民虎年大吉”一句点明了这部电影是为贺岁片而拍的，片尾“好梦一日游”公司员工欢聚一堂共庆新年的场景，相聚与别离、难过与期盼、年轻人的真挚与现实的无奈，都聚集在最后一句“1997年过去了，很怀念”中；如今再看，也让我们对那个时代、那些人无限怀念、无限感慨。
内地首部春节档影片，甲方乙方
从《甲方乙方》开始，贺岁片题材让冯小刚走上了事业的巅峰。随后，《明天见》、《无尽》、《大人物》等几部冯式贺岁喜剧，为大众提供了许多流传至今的经典笑料。不过，我觉得今天回想起来最好笑的笑料还是出自那个年代的喜剧电影，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只能幻想北京的顶级豪宅能以每平米4000美元的价格买到，还配有英国管家。
作为那个年代商业上最为成功的电影类型，贺岁片将中国电影带入了新世纪。2002年，世纪之交，中国电影迎来了一部绝对划时代的电影《英雄》。作为一部12月底上映的电影，它以过亿的惊人票房，开启了中国电影的商业大片时代，有赞有诟病，却也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此后的十年，“华语大片”的关键词是“大明星”、“大投资”、“古装大场面”、“空洞内容”、“打破票房纪录”。直到2010年，姜文同样划时代的电影《让子弹飞》才终结了华语电影的第一个大片时代。《让子弹飞》也在12月底上映，与另一部大作《阿凡达》同期上映。
作为一部“重磅大片”，《英雄》对华语电影有着划时代的影响
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春节档”这个概念形成之前，中国商业电影似乎都把12月底当成一个重要的上映时间，很多我们今天会归类为“贺岁档”的电影，都是在12月底上映的。或许在中国商业影院刚刚起步的年代，我们的上映节奏其实和美国的“春节档”——圣诞假期是一致的。
究竟是什么终结了华语电影的第一个“大片时代”，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想《泰囧》一定功不可没。大导演、全明星阵容、大制作、史诗题材的《让子弹飞》创下了6.7亿的票房纪录，令人惊叹。然而仅仅一年后，人们发现，我不需要大明星、史诗制作，也不需要什么深意和矫揉造作的情节，只要找来三个喜剧明星、一部闹剧式的喜剧，一举赚得盆满钵满，拿到了12.6亿的票房——几乎翻了一番！至此，上一个时代的大片模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它“明智地”退出了。
此后第二年，周星驰凭借武侠传奇进入内地商业大片市场。《西游降魔篇》在口碑和票房上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2.46亿的票房不仅让“大年初一看电影”成为惯例，也让春节档成为兵家必争之地，10亿票房也成为春节档冠军的起步价。
然而随后几年的春节档电影并不出色，总体来说可以概括为“香港电影人靠老字号过日子”的时代，每年春节档票房表现亮眼的也就只有周星驰、王晶和成龙三人。虽然周星驰的《美人鱼》和《西游伏妖篇》没有后来的《新喜剧之王》差，但前者打着“把电影票还给星爷”的口号营销，后者甚至拉来吴某某胁迫粉丝推高票房，还贡献了“一定是我演技不行”这样悲情的经典瞬间。周星驰的电影就如同如今周杰伦的专辑，情怀多，惊喜少。
至于王晶，《澳门风云1、2、3》基本延续了他巅峰时期的赌片系列，但在和谐社会拒绝黄赌毒的前提下，基本就是一塌糊涂。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只记得李宇春打麻将的场景。
同样，成龙的巅峰期已经过去，《功夫瑜伽》和《天将雄师》虽然不够惊艳，但我觉得也算是及格线以上，基本上是功夫+喜剧+正能量的得体组合。尤其是《天将雄师》这部电影的剧情，今天看来确实很有意思，讲的是“一个西域基层公务员、一个雁门关包工头帮助穷困潦倒的罗马军团顺利拿到汉朝绿卡，建立以霍去病金甲为标志的西汉罗马自治区，并于2009年被美籍华裔考古学家发掘……”的故事。
《刀锋》剧照
但到了2018年春节档，华语电影行业却完全不一样了。纵观2018年春节档的几部影片——《红海行动》《唐人街探案2》《捉妖记2》《熊出没》《第十九代》——不仅老一辈香港电影人全面退出春节档，而且春节档类型片的上映强度和比例也基本接近如今春节档的格局。
是什么原因导致电影市场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我们只需回溯到2017年的榜单，一个引人注目的名字映入眼帘：票房56.84亿元的《战狼2》。这部电影不仅将当时看似天文数字的中国电影票房上限推高至50亿元，也让PTSD这个专业术语变成了家喻户晓的日常用语。
且不说至今仍持续不断的各种争议，至少从《战狼2》开始，“大牌导演”、“大牌明星”、“港片招牌”已经彻底淡出了决定一部电影成败的关键词。人们关心、讨论的只有“电影产业”和“类型片”。从那时到今年春节，在“产业为王”还是“题材为王”的较量中，巅峰对决已经展开。
换言之，在单部影片票房上限50亿元、总票房上限100亿元的春节档，这场“危中求富”的硬仗，究竟谁能取得胜利？似乎可以用一部热门小品的台词来概括，那就是“用心”。
2018年、2019年春节档的竞争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这两年的票房冠军凭借过硬的品质、深刻的用心以及对商业类型片和电影产业的大胆探索，在上映前不受欢迎的情况下上演了一出热血“逆袭”大戏。
2018年，对春节档电影新世界尚且陌生的大众，还**惯了往年春节档电影都是俗套的喜剧片的标准。从这个角度看，当年春节档上映的《唐人街探案2》才是预定的“头号明星”。在我的心中，《唐人街探案2》的定位是《人再囧途之泰囧》的精神翻版，终结了当年的大片时代——第一部低成本却高质量的电影积累的人气和口碑，第二部舞台更大，打斗、追车等大场面更多，阵容由两位男主变为三位，笑料密集、粗俗不堪的闹剧式喜剧，几乎把“人人都爱看”写在了脸上。
其实抛开个人品味不谈，这部电影的制作和创意都非常不错，当唐仁和秦风兴致勃勃驾着马车穿过纽约时代广场的时候，想必也承载着导演兼编剧陈??思诚必胜的决心。
《唐人街探案》剧照
而《红海行动》则处于劣势，在当时影评人眼中，春节期间看电影就是为了一家人过个痛快，这种充满打斗、血腥、爆炸的影片，根本不是春节家庭观影群体的选择，而且距离同题材的《战狼2》上映才半年，观众很容易审美疲劳……
然而事实却让所有自认为“懂电影”、“懂市场”的人大跌眼镜，《红海行动》的票房逆袭曲线不仅让人们重新认识了“春节档”，也让人们意识到，靠电影产业支撑起来的“硬核主旋律”火爆绝非昙花一现。
红海行动剧照
2019年，类似的故事再度重演。今年春节档的竞争被影评人形容为“刘慈欣对刘慈欣”——两部热门电影《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均改编自刘慈欣的电影，却选择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疯狂的外星人》是一部大导演执导、大投资的电影，有刘慈欣的版权，但对中国科幻电影的题材却没有信心。于是，经过一番魔改，变成了一部披着科幻外皮的完全原创的搞笑喜剧电影，还自以为是地学了《战狼2》的“经验”，塑造了美国人傻傻的尴尬形象，以为“�**傩站桶凑飧觥薄５幢闳绱耍嫌城埃獠坑捌黄毡槿衔拔炔偈と薄钣衅狈亢耪倭Φ南簿缑餍牵由鲜熘簿缣獠牡拇蟮佳荩昂霞一丁钡南簿缣獠模罢庠趺椿崾洌俊保氨暇瓜簿缡侵泄谐⌒约郾茸罡摺⒆钊菀捉邮艿奶獠摹！�
另一方面，就连最铁杆的刘慈欣科幻迷也不敢想象《流浪地球》能战胜这样的对手。因为观众在电影院看到《流浪地球》之前，只知道这是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导演、几乎没有“大牌”的演员阵容、被认为“极其小众”的硬科幻题材、以及不容乐观的国产特效技术……
但观众手中的电影票，又一次颠覆了种种“不可能”。《小破球》掀起的热潮，不仅让刘慈欣家喻户晓、吴京彻底“神化”，郭帆从小导演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流浪地球》那种与中国电影主流创作群体格格不入的气质，也让中国电影在更深的维度上对好莱坞充满信心。这团弱火引发的光芒，并没有被半年后的《上海堡垒》扑灭，而是闪耀至今，保留着未来蓬勃发展的希望。
《流浪地球》第二部将于2023年春节上映
从此，春节档成了我最期待的档期，因为它不仅是电影人的功名利禄之地，更是中国电影探索新方向的试验场。它给我们带来的可能性，都是观众用电影票投票决定的。正是群众的力量，让精明的�**濉⒆摇⒁的谌耸垦壑械摹安豢赡堋北涑闪恕翱赡堋薄�
2019年之后，中国电影业遭受了新冠疫情的巨大冲击，直接让原本竞争更激烈的2020年春节档期化为泡影，数部雄心勃勃的电影被迫延期或改档。2021年到2022年，电影业作为高投入、高回报、高风险、回报时间跨度长的项目，随时面临突发疫情带来的“暴毙”。再加上各类明星的落选，让电影项目如踩雷般惨淡。虽然《你好，李焕英》、《长津湖水门桥》等电影都维持着不错的春节档票房，但“影视寒冬”的寒风确实吹走了几年前的热情。
但这一切都会随着疫情政策的变化而改变。2023年春节，随着《小破球》第二部以更霸气的“大片”姿态归来，“完整”的贺岁春节大家庭显然已经准备好为华语电影复苏之年开门红。
作为一个看好中国电影的人，我也期待今年春节档上映的电影带给我的惊喜多于震撼。毕竟，当我回顾“春节档”的历史时，发现这个10年前才出现、5年前才开始被重视的新事物，已经带给我们太多的惊喜和希望。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想象未来还有更多的可能性等着我们去发现呢？更何况，无论是电影还是生活，2023年的我们都需要好消息。